もう君以外、愛せない

　　喘不過氣。

　　並不是第一次這樣呼吸困難，他微微張開嘴，想汲取更多的空氣，心跳隨著呼吸慢慢加快。

　　他難受地揪著前襟，到浴室去洗了把臉。

　　抬起臉時，鏡子裡那個人眼下積著一層厚厚的暗影，臉上滑落好幾滴水珠，看起來是他自己卻又不像他自己。

　　好奇怪……明明相葉已經兩個禮拜沒有私下來找他，他卻還是睡不好。

　　雖然不想承認，但他在意極了。

　　是因為他擅自將相葉忘了嗎？連回想的切入點都沒有，他的記憶裡像是從來就沒有相葉這個人，可是相葉卻說自己是從他進孤兒院以來就一直在一起的人……

　　『……因為是你自己不想要的啊……』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這樣說。

　　他愣了愣指尖撫上自己緊閉的嘴。

　　『反正、如果相葉對你膩了，也正好稱你的意不是嗎？』

　　他的聲音又說。

　　他想，是啊……不過是床伴。

　　──可是、不只是床伴吧？

　　不是的話，相葉還能是什麼身分？

　　頭又發暈了起來，他覺得自己彷彿一分為二，一個自己覺得這樣與自己爭吵好有趣，一個卻覺得厭煩。

　　『所以說都不要不就沒事了嗎？就算得到，你也會馬上丟掉不要……』

　　他緊緊按著開始發疼的太陽穴，強烈的暈眩感讓他支撐不住跌倒在冰冷的瓷磚地板上。

　　──「啊！」八歲的他跌了一跤，跑在他前頭的男孩回頭，急忙又跑回來。

　　他想抗拒某些東西，卻又說不上自己在抗拒什麼，腦中的聲音越來越多，卻不知道該聽些什麼。

　　──八歲的他很想堅強地自己站起來，也不去依賴男孩朝他伸過來的手，可是、當男孩不管他的拒絕，滑稽地抱著他像媽媽那樣哄唱道『痛痛飛走』的時候，他忽然就哭了起來。

　　對啊，他不想要。

　　一個人吃飯的時候、一個人熬夜唸書的時候、一個人蜷縮在冰冷的地板上忍受身體不適的痛苦的時候、一個人做實驗的時候，他都可以忘掉那個男孩帶給他的不安。

　　擁抱越是溫暖失去時就越痛苦……所以他不想要。

　　明明這樣想，他卻還是沉溺相葉那些溫暖的擁抱和吻，明明那些都是屬於『かず』的，他卻無論如何也忘不掉相葉在某個夜晚抱著他、脆弱地要他不准再忘記……

　　他越是這樣想，頭便越來越疼，強烈的暈眩感讓他趴在浴室地板上不停乾嘔。

　　不想要了、都不要就不會這麼痛苦……

　　他對抗著這股念頭，直到意識逐漸模糊。

　　清晨的陽光透窗而入，灑在二宮緊閉的眼皮上，二宮眼皮顫了顫，沒醒，往棉被裡縮，過了十幾分鐘，床頭櫃上的鬧鐘鈴鈴直響，二宮難受地哼了兩聲，慢慢從床上坐起，揉揉眼，才算是醒了。

　　翻個身滑下床到浴室去梳洗後，走回來打開衣櫃，俐落地取出一件套頭毛衣和西裝外套穿上，拿起擱在一旁椅子上的公事包，最後掃過房間一眼，像是想起什麼，回到床邊將櫃上的眼鏡拿起來戴上，出門往研究室去。

　　摁過指紋辨識系統，研究室門刷地滑開，裡頭的員工們不在各自的工作崗位上，反而圍成一圈不曉得在做什麼，平常員工們愛怎麼偷懶他不會去管，有進度能夠提交就好，再說一大早的醞釀好情緒再投入工作也很合理，但是聚成一圈就大有問題……於是他負著手靠過去些，觀察現況。

　　人群的中心點站了個人，正大聲說道：「……所以說啊，一定是相葉雅紀。」

　　群眾嘩然，一片鬧哄哄的聽不清楚到底是什麼關於相葉雅紀的話題，於是二宮淡聲問道：「什麼東西是相葉雅紀？」

　　二宮的聲音向來偏少年式的清亮，即使不刻意放大音量，在人群中依舊很難被忽略，被圍著的人聞言大方地回答道：「剛剛不就說了嗎？二宮さん的交往對象啊！」

　　人群中傳來誇張的抽氣聲，那人續道：「就說了嘛！上回我問他女朋友的事時，他一副不想提的樣子，還說是個很煩的笨蛋，誰會這樣說自己的女朋友？而且每天中午……」

　　被圍著的人還想繼續高談闊論，但不得不被圍著自己的人們像是被摩西動了手腳一樣自動分成兩列的行為引開注意，於是停了停仔細看看周遭，原先還人聲鼎沸地研究室如今噤若寒蟬，而人們自動排開後他視線的對角就站著方才談論的主角之一……

　　研究員嚇得腦子跟臉色一樣白蒼蒼，事件主角卻面無表情不置一詞轉身離開。

　　整個B1研究室沒有任何人敢說話，氣也不敢喘、更沒有勇氣多看二宮一眼，二宮卻只是慢慢踱步往自己的休息室去，走時看見那個老被推派出來關心他吃不吃飯、實驗內容乃至大小瑣事的新任研究助理一臉慌亂地望向他，二宮與他對上了眼，微微牽動一邊嘴角像是個冷笑，逕自回到休息室。

　　如往常關起休息室門後，先打開電腦電源，脫下身上外套掛在他座椅後方的架子上，才坐下來等待開機，期間，他拿起桌上一疊他昨晚下班後才提交上來的報告書翻看，在腦中擬定今天工作處理順序。

　　電腦系統開啟後，他很快地投入工作中。

　　一早起莫名的恍惚感讓他有點難以專注，工作進度也比平常要慢，當他開啟程式分析數據時，休息室的門被人敲響兩下，他抬起頭，推了推眼鏡，高聲應道「進來。」

　　推門而入的，依然是那名新任研究助理。

　　二宮覺得有些厭煩，拿掉眼鏡揉揉鼻樑，等待對方發言。

　　研究助理沒有讓他等太久，便出聲道：「那個、大家都不是有意……」

　　二宮挑眉，心想果然是這麼無趣的開場白啊，聽對方續道：「因為二宮さん總是不跟大家聚餐，也不談論自己的事，大家都是基於關心才會私下談論，二宮さん……呃、」

　　二宮把眼鏡往桌上一丟，站起來繞過桌子，嘴裡道：「所以，你希望我說什麼？我原諒你們？我沒有生氣？還是希望我去追究造謠的人，會讓你們心裡比較好過？」

　　研究助理拼命搖頭說不出話，奇異的是，他以為二宮應該是生氣的，二宮眼底卻有著涼薄的笑意。

　　「你既然被推派出來，總有個共體意識可以傳達，現在是上班時間，你來打斷我的工作進度，應該不只是為了說這些誰都編得出來的話？」

　　研究助理更用力地搖搖頭，道：「不是、不是的，沒有人推派我出來……我只是擔心、我喜歡我的同事，也、也喜歡二宮さん，我只是想，如果二宮さん願意了解……」

　　研究助理忽然失去繼續說下去的勇氣，現在二宮臀靠著公事桌，帶著譏諷似的淡漠神情聽他說話，他吞了吞口水，也不曉得怎麼著，就是見不得二宮這樣看他，腦中熱血湧上，突地一把抱住近在眼前的二宮嚷嚷道：「我、我喜歡二宮さん，第一次見到你時就喜歡，沒有人要我來找你，都是我自己的意思……」

　　二宮並沒有掙扎，連推開對方都沒有，抱著出乎意料的心情任由男人續道：「你喜歡相葉先生，就表示你不排斥男人，那、那我……」

　　眼前那張臉湊近時，二宮已經猜到對方想做什麼。

　　只要掙扎、斥責，這個人就沒有勇氣再靠近他。

　　可是他忽然好奇，人與人之間可以不同到什麼地步？這個人的體溫、擁抱力道都不是他熟悉的，那麼親吻呢？

　　唇上的觸感冰涼濕滑，一秒，他確定自己並不喜歡。

　　這麼想著，二宮抬手推開研究助理的臉，道：「說完了就出去。」

　　「二宮さん……」也許是因為意外得逞，也許是因為二宮並沒有像往常那樣兇他，研究助理往前踏了一步。

　　「看來我打擾你們了？」

　　二宮才皺起眉還沒說話，休息室門口便傳來相葉低啞的嗓音。

　　二宮一愕。

　　相葉長腿邁了幾步，來到兩人中間，臉上帶笑，語氣卻叫人不寒而慄：「吶，現在你要識相點自己離開，還是…………啊啊，跑得真快。」

　　二宮猜想著相葉究竟看見多少，相葉怒意鮮明，想必也看見那個吻……

　　「你來做什麼？」二宮摸回桌上的眼鏡戴上，問道。

　　「你答應今天十點會過來讓我做心臟超音波。」

　　「……我忘了。」二宮看了眼時鐘，十點半。

　　相葉沒有回應，緩緩走到門邊將沒有關緊的門關好上鎖。

　　二宮忽然覺得不安，打從相葉進門以來，還沒有跟他對上眼。

　　現在相葉低著頭向他走來，單手拉著領帶。

　　「相葉……」

　　「那就待會再做吧。」相葉淡聲道，手扯下已然鬆脫的領帶，走到二宮面前，正好將他壓制在桌邊。「ニノ，」

　　「……什麼？」二宮勉強回應道。

　　氣氛詭譎。

　　他明明可以理直氣壯地宣稱相葉只是床伴、相葉沒有資格管他和誰親吻，為什麼卻覺得心虛、彷彿他真的對不起相葉？

　　他一直盯著相葉的臉，相葉卻突地抓住他的雙腕往上一提，領帶在削瘦的雙腕間纏繞幾圈，牢牢打了死結。

　　相葉微微鬆手，他便重心不穩地往後倒。

　　堆了滿桌的文件、書本如今散落一地，電腦螢幕歪了一邊，二宮發現自己連斥責都吼不出口。

　　「相葉雅紀……」

　　「我很生氣，ニノ。」相葉打斷他道：「如果你想知道……沒錯，我在吃醋，」粗糙的指尖撫過二宮剛被親吻過的嘴，印上自己的，一點也不溫柔地啃吮、舌頭侵入二宮口腔內粗蠻地掠奪。

　　「現在，ニノ，你想不想知道這裡的隔音設備效果如何？」 

　　一吻結束，相葉捏著他的下巴，嘴角牽起野生動物似的充滿侵略性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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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其實我個人有個壞毛病，就是當我覺得沒有人看的時候，

就會懶得貼文 囧>

如果這裡有人在看，想麻煩偶爾浮上來讓我知道還有人，謝謝！(≧∀≦)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