もう君以外、愛せない

如果12月前真的寫得完算我好運啊  

　　從那道門後走出時，二宮著實愣了數秒。

　　那是座落在研究中心Ｂ２到Ｂ１兩個樓層之間，一扇鎖著所有秘密的門。當然，他從來沒有想過跟任何人分享，也沒有想過會有人違反規定使用他休息室旁的樓梯上下樓，讓他的秘密露了餡。

　　數秒時間，已足夠相葉從敞開的研究室門看清裡頭的東西。

　　察覺相葉的目光，二宮連忙關起門，狼狽地怒道：「沒有人告訴你不准從這裡出入嗎？」

　　「我迷路了嘛～ニノ。」

　　過於爽快的答覆反而失真，兩人都心知肚明，這是一個不打算細心隱瞞的謊言。

　　二宮為那刻意親密的呼喚皺起眉，用最快的速度收斂起暴躁，立即發現不對，沉下臉道：「樓梯間的門上鎖了，你是怎麼進來的？」

　　相葉聞言，笑得一臉得意地掏了掏口袋，拿出一枚黑色髮夾舉高：「鏘鏘！ニノ你一定不知道這個東西有多難學，不過很實用喔！我……」

　　「閉嘴。」二宮冷聲道。

　　「啊，你不喜歡我說這個嗎？那……我們來聊聊裡面的東西如何？」相葉唇邊依然帶笑，指指緊閉的研究室門扉，二宮臉色一變。

　　相葉卻是不急不徐地道：「ニノ，我被調來做些什麼你很清楚的不是？就算沒有人告訴我真相也不難猜，那些培育出的東西沒辦法大方送進醫院，卻需要正規的醫生幫忙，除此之外，我動過的幾次手術取得的實驗體都沒有全數用上也值得懷疑……剩下的受精卵都在裡頭吧？」

　　二宮背抵著門，面色陰晴不定，沉默良久才問道：「你發現多久了？」

　　相葉慢慢走上前，踱到二宮身前，ふふ笑道：「ねぇニノ、你現在最想知道的難道不是──『要怎麼做這傢伙才不會說出去』嗎？」相葉說著，雙手撐在二宮身側，彷彿將他圈進懷裡的姿態：「我要的很簡單喔，就是……」

　　相葉湊到二宮耳邊，低聲說了句話，語畢還咬了二宮敏感的耳殼一口。

　　被忽然靠近時，二宮還冷著臉瞪住對方不願退縮也不願示弱，相葉這麼一咬，他立即反射性地用力將相葉推開，摀著發癢的耳朵怒斥： 「你別鬧！相葉雅紀，你到底想要什麼？」

　　「欸……ニノ這麼久沒見你好像變笨了耶，我剛剛就說了啊，跟我上床。」滿意地盯著科學家慢慢發紅的臉，刻意一字一句慢慢道：「我可以幫你隱瞞，也可以幫你一起進行你的研究，只要你跟我……」

　　二宮一臉動搖地打斷他的話，又問了一次：「你到底想要什麼？」

　　相葉輕笑，撫向二宮臉頰的動作溫柔而充滿眷戀：

　　「……かず。」

　　二宮為了這個稱呼白了臉。

　　「我只想要『我的かず』。」

　　相葉從二宮家離開時，灰濛濛的天空已經透入橙色的天光，相葉想想回家也沒有多少時間休息，便直接下樓來到研究所。

　　這座研究中心是位於一棟數十層的大樓裡，其中幾層樓被租來當作員工宿舍，以及位於十樓到十五樓間、Ｂ１和Ｂ２的研究室；二宮平常都待在Ｂ１監督最重要的幾個實驗，休息室也設在Ｂ１，而相葉則是被安排在Ｂ２。

　　黎明時分，研究所裡只有值班的助理以及幾名熬了通宵的研究員，其中有人早已體力不支趴在桌上睡著了，相葉與大家打過招呼，回到自己的休息室裡。

　　時間過早，助理每天早上的例行報告還沒送上，相葉坐不住，乾脆自己到病房去查看。

　　相葉到病房時正巧碰上助理查房，和助理分配好負責的人數，一一將病床上的婦女們叫醒測量體溫及血壓，並簡單地檢查身體是否有異狀，雖是簡單的工作，出於憐惜這些作為代理孕婦住在這所研究所裡的女孩的心情，相葉放緩了動作，有些人還陪著聊了兩句，花了些時間才完成工作。

　　這些婦女，多是在這個國家沒有身分、或是窮得活不下去的可憐人，為了生活，只好出賣肉體來當代理孕母；不只這些女人，還有另一間病房，是收容為了幫忙試藥毀傷內臟甚至造成身體異變的試藥人。

　　這個研究中心表面上進行的是生物基因的研究，實驗室都設在十到十五樓間，甚至定期開放所屬企業集團旗下的大學醫學、生物學部、高中學生實習及參觀；但不為人知的是，Ｂ１、Ｂ２這兩層樓的研究室，進行的卻是在國際間仍飽受爭議的研究議題──『胚胎幹細胞』。

　　為了研究，研究中心私下透過管道重金找來願意幫忙試藥，以及作為代理孕母孕育被改造過的胚胎；名義上，二宮申請調醫生協助是為了幫忙穩定代理孕母們的身體狀況以期實驗順利進行，但實際上相葉卻也被要求治療及看顧病房裡那些身體損敗、不能再幫忙試藥的人。

　　原先研究中心留下這些人並不是為了負起責任照顧，而是避免隱藏在這棟大樓裡的祕密被傳出去，讓這些人能在醫生的照顧下安享最後剩下的日子，是二宮個人的請託，也因此相葉上任第一天就清楚自己為什麼能擁有自己的休息室、能夠獨立作業，全是因為從頭徹尾他這項工作就不是絕對的必然。

　　所以作為交換，身為這兩層樓所長的二宮給予了他最大限度的自由；原本，除了資深的研究員以及研究中心高層，Ｂ１與Ｂ２之間的工作人員不會知道彼此的工作內容，每個人各自分配到的只有工作的一部份，甚至多數的助理、基層人員會從十樓調配，隔一陣子便會替換，即使下了班一起去吃飯喝酒，也無法拼湊出正確答案……但相葉工作內容以及在研究室裡的地位特殊，加之本就有心調查實情，短短數個月，相葉所知也許已不比資深的研究員們要少。

　　結束了診察，相葉走回自己休息室，在休息室旁的白色門扉前停下腳步，毫不猶豫地開門走入。

　　門後頭是一道通往Ｂ１的階梯，若是直接上樓，便能直達二宮的休息室外，階梯分坐兩段，樓梯間有一扇與牆壁同色的門，若不仔細看也許不會意識到門的存在，若不是他曾經親眼見二宮從裏頭走出來，也許走十回也不會注意到有這扇門。

　　他沿著樓梯一階一階往上爬，最後在門前停了下來。

　　當初在這裡撞見ニノ時，他早已和「かず」對談過，臨場時配合自己的臆測隨口胡謅唬住了ニノ，讓ニノ相信自己對他的秘密聊若指掌。

　　只要打開這扇門就能知道二宮真正的秘密。

　　相葉的手在門前吋許距離停下。

　　他找了二宮那麼多年，就差最後一塊拼圖。

　　如果二宮有辦法準時起床，離二宮進研究室還有兩個小時左右時間，足夠他探查這間研究室了──

　　「……勸你不要做多餘的事情，相葉さん。」

　　相葉一怔，慢慢放下手，考慮著要用什麼表情面對。

　　階梯上頭有腳步聲慢慢踱下來到他身後，冷冷地又說了一次：「說好守密的條件了不是嗎？別做多餘的事。」

　　相葉慢慢轉身，臉上換上了笑容，嘻皮笑臉地道：「ニノ，你是不是弄錯了什麼？」

　　站在他身後的正是二宮和也。

　　二宮蹙著眉，眼鏡鏡片底下琥珀般的澄澈雙目一瞬也不轉地盯著他。

　　看著這樣的二宮，相葉眼底流過一絲複雜的神色，嘴裡卻笑笑地續道：「我們的條件是封口，我會保守你的秘密不讓第三者知道……但這並不妨礙我滿足自己的好奇心，對吧？」

　　二宮的眼神變得凌厲，相葉知道那是他發怒的前兆。

　　「相葉雅紀──」

　　「還是說……」相葉伸出手，在二宮猝不及閃之間撫上泛著黑影微微腫起的眼下，道：「你想再跟我交換條件一次，嗯？」

　　眼瞼因為過度的疲勞而泛熱發疼，被相葉微涼的指尖碰觸卻反而升起另一種令人心浮氣躁的熱度，二宮一縮頭閃躲開來，緊緊抿起唇。

　　──老鼠與貓。

　　二宮腦中流過這樣的念頭。

　　相葉對待他的方式，就像是正逗弄著獵物的貓，他忽然有一種感覺，相葉並不是對他一無所知、並不是只透過他體內的另一個人格，かず，來了解他，彷彿他的一舉一動，那怕只是他的一個呼吸，相葉都能從中讀懂他的情緒……

　　有可能嗎？

　　二宮看著相葉，第一次懷疑起自己的記憶。

　　「……開個玩笑而已。」相葉收回手，也歛起了臉上的笑容，道：「不過我不打算放棄，ニノ，你還欠我一個答案，在找到它之前我不會放棄。」

　　二宮蹙起眉：「我怎麼會欠你什麼？別把かず……」

　　相葉打斷他的話：「是你，ニノ，我很清楚自己在跟誰說話，就像我清楚自己每個晚上抱的人是誰。」

　　突來的尷尬讓二宮差點維持不住冷淡的面色。

　　奇異的是，從他方才閃避相葉的碰觸開始，相葉就收斂起逗弄他的態度，似乎他在無意間取悅了相葉什麼，二宮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能這麼篤定──但這一刻一定是他們最和平共處的一次。

　　平時他總是想盡辦法惹怒相葉、冷然以對，甚至他清楚，自己提到「かず」會惹來相葉某種程度上的不耐，他猜想，那是因為自己與かず共用了同一具身體──共用相葉真正愛著的，かず的身體──相葉有多愛「かず」，也許就有多討厭他用同一張臉擺出討厭他、抗拒他的神態。

　　可是，察覺到相葉對他的熟稔，以及不時來招惹他的舉動，讓他不得不懷疑相葉的用心……

　　「可是ニノ你，卻沒打算弄清楚抱你的人是誰。」

　　相葉意味深遠地又道。

　　「討厭被我逗著玩的話，半吊子的態度是不行的。」